仰望星空与脚踏实地Ⅱ

于洪

你早就知道，人因梦想而伟大，所以在当今社会，大学成为了追梦者们的聚集地。中学时代，你仰望着你心目中的大学，它像夺目的星球，在遥远的宇宙中召唤着你，于是你艰难地仰起45度角去瞭望它直到落枕。你被招生简章上那些如同售楼广告一般的“毗邻西山，交通便捷，环境宜人”，以及那些如同征婚广告一般的“选择我你将幸福一生”的宣传弄得花枝乱颤小鹿乱撞，然后，你脑海中涌现出一个最不切实际的词——学习。
在你刚决定为实现梦想而忍受现实时，你就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。在一次次以百分制算都离及格线遥不可及的数学、英语成绩出现在你的面前时，你是否能够坐怀不乱地扫过，并默认这是别人的试卷。然后挑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，把头扭向窗外，看着眼前漆黑的天幕上闪耀的那几颗最亮的星星，那是牛顿，是爱因斯坦，是北岛，是鲁迅。他们冷冷地凝视着你的眼睛，无声地对你说：看，这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，星空是美丽的，但它不属于人间，更不属于你。
于是你开始向现实妥协，将自己的志愿一降再降，从热门专业改到就业第一难，从祖国的心脏改到边疆，想着在那些无人问津的领域同样需要人才的支撑。于是，你当了勇敢而无畏的先驱者。
可是当你身在高考考场上时，你发现自己在孤军奋战：一个考场三十个人，手里拿笔的不到十个，带了枕头的倒是多数。开考之后，没有人动笔，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追逐梦想——去梦里看星星。整个考场鼾声一片，唯有你在奋笔疾书。他们伏案酣眠，口水把试卷打得老湿。而你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大学梦想中，强迫自己在根本看不懂的题目中做出纠结的选择。走出考场，你汗流浃背、气喘吁吁，就像刚结束了一场大生产。
成绩出来了，你“出乎意料”地考上了大学。这所本来是你“忍痛割爱”而屈从现实的大学，却因为更多人的“屈从”而导致分数线大幅度提升，成为当年全市提档线最高的学校。这时你明白，当太多的人放弃“仰望星空”而选择“脚踏实地”时，“实地”就成了我们竞相追逐的星空。
于是连你也迷惘了，究竟什么是梦想，什么才是现实？星空何在，现实又何在呢？你突然发觉自己是悬浮在半空中，跟哪个界面也搭不上边儿的，一个，孤寂的，游魂。你既比不上好学生们的优秀，又敌不过差等生们的洒脱。你从思想上奋进却在实践中懒惰，你仰望星空却又无力接近，只好在所谓的现实里继续沉沦，继续耗费余生。
你在大学里安然度日，不学无术。曾经招生广告上那些令你心驰神往魂牵梦萦的介绍，如今变成了三点一线的乏味人生，你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失望。不过，再也没有试卷上那些刺眼的分数了，你的过往全部归零，在这里，你获得了重生。
在这种自我陶醉的状态中，四年弹指一挥间，你手捧金灿灿的毕业证书，身穿黑色的学士服，如同出土文物一般被框进了巨大的毕业照中，嘴角带着僵硬的微笑。
“恭喜你康复出院！”眼前穿着青绿色工作服的大夫有点面熟，仔细一看原来是高考考场上睡觉的邻座。她说：“我高中毕业就在这工作了，高考当晚你家人就把你送来了，说这孩子疯了，高考制度害人啊！四年了，终于给你治好了，不容易啊！”听了她的话，你迷惘了，难道，自己这四年大学根本没上，都是自己的幻觉吗？
“可是，我有大学毕业照为证啊！”你不甘地辩解。
“是不是这张照片？”精神病大夫拿起手中的照片给你看。
你顿时傻了，自己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一身学士服，跟曾经在星空之上嘲笑过你的牛顿、爱因斯坦、北岛、鲁迅站在一起，合了张影。
原来，从你失忆起，你就融入浩茫宇宙之中，成为星空的一部分。
你在星空中看到的世界，是模糊而遥远的，隔着那么多层复杂的介质，竟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，从而错把它当成你一生的梦想。可光亮是不存在的，就像希望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一样。光亮消失了，你醒了，此刻你重重地跌落回人间，泪流满面。

点评：很多时候，我们虽然都在睁着眼睛望着这个可爱的世界，而在心里却不停地怀疑我们所看到的、听到的、经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。如果用重庆卷的回答，那就是——这是个难题，很难很难的题……